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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末我看了兩部片,《水中的女人》和《王的男人》,索性合起來,就成了「水中的男人」。
剎時只令人聯想到一具浮屍吧。
原本兩個片名裡頭各自帶有的些許詭譎和挑釁的意味都沒了。
水中的女人,一齣以「成人的床邊故事」來主打的電影,主題是「童話」,主旨是「相信」,主治則是現代人心底那一絲尚固執不滅的對於”pure”的希望與期待。每個角色都純粹,善惡分明,故事的行進也令人充滿期待。
而王的男人則逆向行進,將街頭的賤民戲子連結一國的暴君,述說隱晦不明的同性戀和出賣身體委曲求全的戲子,交織宮廷內的虛飾和鬥爭,再裹上不可避免的悲劇結果--然骨子裡卻歌頌著「不離不棄的愛」這件事。
兩部影片的風格迥異,但卻隱隱有著相似的基調--都有一個美好的形象是必須去保護或佔有的。王的男人裡頭美麗的男人,以及水中的女人裡頭美麗的娜芙女王和美好的人類未來。
美好的形象真是一種癮。是我們始終渴求卻總是得不到的一樣東西。
所以水中的女人營造一個場域、一種氣氛,讓那一圈社區之外的世界全然不存在,必須對抗的邪惡也單純而且是可打敗的,所有的謎題與難處都在最後找到出口。然後到劇末,讓所有提到了喉嚨的心都安穩地落回原位。
安心並且快樂。只要相信。
只是應該沒有幾個觀眾會在看完電影之後真正的相信「只要相信」就有力量。
正如倉皇的兔子無能相信背後追趕的步伐是救贖。
反之,王的男人則盡全力的攔阻所有可能輕鬆或不那麼困難躍過的人世關卡,掀開一切可能的醜陋。凡是可能會絆倒的,都非摔不可。只間或點綴一些輕盈的畫面;山野間愉快的笑語、黑夜裡親暱的片刻,以及,戲臺上兩人默契的肢體與對話。即使劇末時暴政敗亡,然傷害並無法挽回,兩人終究只有在戲臺上可以成就彼此。
只是這樣沉沉的悲傷卻比跳脫現實的童話容易理解。或說,更容易往心裡去。
或許我們傾向相信一切的快樂只是幻覺並且短暫容易消逝。寧願相信,美好的形象並不存在現實世界裡。
這樣或許我們便不會不小心踩破了不可挽回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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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
與其相信純粹美好的事物可以存在這個亂世裡,我寧可相信一個美好的說書者。
我喜歡導演M. Night Shamanan。他這次甚至串了一角,在水中的女人。那專注的眼神很有魅力。裡頭的演員都不是好萊塢裡灌飽了名聲的俊男美女,而是一些讓角色透底鮮活起來的人物。同於陰森林者,是故事裡充滿意在言外的對話,一切都不說多、不說破、不大灑鹽巴胡椒,卻正是一道蔡珠兒手底的開陽白菜,是不招搖的精緻飽實。
至於王的男人,我欣賞他架構的輕巧和完整性,以及含蓄卻醞積了力量的敘事風格。在格調優雅的宮廷場景中,融入俚俗誇張的地方戲,卻不顯狼狽;在類馬克白的戲中戲場景裡,也能凝聚足夠的張力和爆發力。演長生的演員舉手投足間輕易便有一種氣勢,恰恰詮釋出這個角色桀傲不遜卻同時又柔腸百轉的內熱外斂。而美麗的男人(我忘了他的名字啦),除了在戲臺上時才會彷彿突然活起來之外,大多時候都顯得柔弱無力,彷彿只是一個搪瓷娃娃被漂亮地擺在那裡(我對花瓶有著難掩的敵意,我承認)。但回歸故事本身,則每個角色都紮實,每一幕戲都不瑣碎(或許除了幾幕抱大腿哀求的畫面之外),彷彿一塊切割得剛好的牛排,每一口叉起來送進嘴裡,都是恰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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