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3.2013

20130915

碧砂漁港的新聞忽然讓我想起我爸。

在我年輕快意毫無眷戀地離開家鄉安適地躲在多雨的東北角,不想未來地享受人生的那段日子裡,我爸偶爾會出現來帶我去吃餐飯。

我們會沿著那條需要彎繞過山區才能往基隆的路,那路開鑿在沿海的山壁,有風有浪,有海鮮,因此餐廳多頂著海搭建。
在我印象中應該去過兩次。

還有一次,正當世足賽踢得沸沸揚揚,他帶我去陽明山上的餐廳吃飯,餐間,電視裡球賽打得火熱。我記得席丹。

不過,吃什麼,跟他說了甚麼話,或他與我講了哪些事,我都不記得。

或許我該去問記性好的L,問她那時我爸讓她記得什麼。


有一回我在金山街道上違規轉彎害一個騎機車的阿伯跌倒。有沒有進警局,忘了。但記得我顫抖著手打電話給我爸,我爸立刻就來了。從臺北,約莫一小時左右吧。

事情怎麼處理,忘了。

但記得那次的阿伯,第二次相約和解時要求我更多醫藥費,而我爸還幫我寫了一張切結書,他的筆跡總有拉長的線條,像被風吹彎的樹枝總堅持朝同一個方向。

他那次沒有讓我失望,而說不定,那次其實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求於他。


我幾乎不跟他說什麼事情。從來都是他有空時來找我吃飯,有空時問我最近幹嘛,有空時回家,有空時,一起出去。

應該有幾次,南下北上是坐爸開的車。有一回還帶了NL一起。也是爸爸打電話,叫我跟他一起回去。否則我總是自顧自地買票搭車。


後來當他不再回家,我也就冷冷地斷了聯繫。

有一次,我北上去看展覽,跟霖一起,我們坐在歷史博物館外面寫著明信片。
我們會把明信片寄給彼此,寄給重要的朋友。但我從來沒有寄給我爸什麼。

那一天,那一個下午,坐在住著我爸的臺北市,這麼近,距離不再是我的藉口,我記得我有一瞬間好想打電話給他。
那時應該已經兩三年沒看到他吧。雖然我似乎並不想念他,但那一刻我很想跟他說,爸我在台北喔。就只是這樣。

我沒打。


有些距離對我來說好困難。

那一刻我想打電話的衝動,是想要知道他會因為我在台北,而放下身邊的事情來看我嗎?
而如果不來,我是不是會很悲傷?
但如果他來了,我是不是得扛上這個家裡糾結的感情重擔?

或許因為我一向覺得自己只是他的其他,而不是誰們說的那些心中捧著疼著的寶貝女兒們。
所以我其實是不敢打。


所以後來,最後的那兩週,當我出現在他面前時看到他那驚喜的表情,其實讓我最悲傷。



C聽我講完簡潔版的我爸的結局故事時,深深地看著我問,那妳還好嗎?

我通常不帶太多感情地講述那一段給想知道的人聽,所以省略了很多會導致驚呼、哀嘆的情節。C在聽完簡潔版的故事之後,並沒有被我唬住。

或許他看見我想要藉由這些刪節來安穩自己的企圖,所以那樣問。


沒什麼不好的,我還是要說。誰不是跌跌撞撞,誰不是這樣。

陳小霞說的,所謂往事我不想它就不難忘。

只是偶爾,偶爾,難免會過渡不了自己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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