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2006

AWAY

黑色的沙灘上,淡色小蟹的步伐輕快,倏忽間奔離了你的視線;這動作就像一顆石頭丟進池塘裡,使那些原本隱身在沙灘上的,它的同類們,也跟著東奔西竄了起來。你因為這樣趣味的畫面而開心地笑了,嘴角的線條像被每一次浪帶到岸上的綠藻在離開時留下的痕跡,細細彎彎的,層層疊疊。
小螃蟹的爆發力不錯,但持久度不佳,飛奔了兩三步的距離以後,就會像電池沒電一樣在原地楞楞地,發起呆來。
今天的海並不平靜,波濤聲中聽見強勢和猛烈。如昂首闊步的美女,衣裙傲慢地掃過你的腿際。
你閉起眼睛,世界只剩下風,和聲音。

那麼你便回到遙遠之前的那個夏季,黑暗的房間裡也曾經響起海的聲音。

你碰觸沙灘,上層的沙被曬了一天的陽光,是乾透的蒼白,風吹便散;你撥開上面的沙子,將手指探進深深的底層——在那裡,依舊隱藏著潤澤的水氣和溫度。於是從指尖到掌心,每一個毛細孔裡都有沙粒密密地,覆蓋了你。

這是你的逃離。

你從不向誰承認你是為何要逃離,或許感覺到那些心思太過感傷多餘或是隱晦不明,然而並非不明這個因素讓你不願坦白,而是那些不明的背後又有太多層層疊疊的原因。

坦白似乎具有比掩飾更大的殺傷力。

力量。
殺傷力。
而你懼怕。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你可以很愉快地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玩著文字遊戲,每次要磨出比對方更漂亮、更有說服力的文字;這樣的說服,很像打磨著鑽石,你努力讓光線從每一面流暢地穿進來,再漂亮地透出去;呈現的,是經過精巧設計的幻影,卻不會是一個足堪辨認的,你。

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不。這是你所好。

然而有時候你盯著誰,那愉快晶亮的雙眼,那實際的心思,那輕快的笑語,你便忍不住感覺自己似乎活得太過。

你感覺自己在改變,那是某種深層的拉扯,越深層的你越隱蔽,越外層的你則越坦白。

然而你能怎麼辦?

你只能稍稍微笑並且告訴誰,插花的水,不必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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